接风

        mei微上车坐好，并拢双tui往里收，顺手提起衣摆盖住洁白光run的膝盖，抬脸问：“爸妈到底为什么要离婚？资产准备怎么分割？已经谈好了吗？需要我zuo些什么？需要多长时间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她憔悴疲惫，yanpi沉重，说话时断句呼xi，上句接不住xia句，脆弱得像随时都会倒xia，仍张牙舞爪ying着toupi往前冲，外qiang中gan1，却将所有liu程都思考妥当，有备而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不关心自己，也不关心别人，只在意将要到手的钱。

        什么时候学得这么功利浅薄？谁教她的？

        那个纯真柔ruan的小女孩去哪了？

        每次汇钱给她，她回复个“1”，表示收到。

        多的字半个没有，谢谢二字从没见过，逢年过节的问候，想都不要想。

        谁能想得到，确认她平安要靠每月汇款？

        如果不是cui她回来分家产，恐怕一辈zi都见不到她。

        郁诚自嘲笑笑，扶住车门，俯shen看她，“安全带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公司现在经营得怎么样了？”她问。

        一字一句只问钱，她倒是目的明确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眸中光彩黯淡xia去，冷着脸不答话，俯shen拉过安全带给她扣好，一掌拍上车门。

        轿车轻震，他坐上驾驶位dian火，松手刹，轰油门，一气呵成，车zi驶chu去穿行葱郁dao路，车窗开一丝feng，窒闷空气快速换过一轮。

        若有若无的香味靠近，松雪的苦涩，玫瑰的甜香，交缠，渗透，又被冬日的风chui散。

        冷风让人tou脑清醒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关上窗，“我不和你争，我只要钱，不要公司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唇角拉平，轻轻吐chu几个字，“你也争不过，何必说这种笑话？”

        郁诚长相俊mei，轮廓比少年时期jian毅锋利，更成熟冷漠，显得很不好接近，说起话来也更呛人。

        mei微深呼xi，不打算这种时候和他吵，“你放心，我拿到钱就走，一分钟都不多留，绝对不zuo拖油瓶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很像是一句玩笑话，用来调节紧张气氛，缓和关系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世上不会有二十多岁的拖油瓶，何况是实力雄厚的郁家。

        郁诚脸se发白，肩膀手臂的肌肉似乎紧绷起来，视线始终看向前方，像是没听到她的话，又像是酝酿措辞要给她致命一击。

        没想到是长久的沉默。

        宾利轿车行驶稳健，车窗紧闭，nuan气充足，车nei淡雅香味萦绕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的神经慢慢松弛xia来，shenzi往后仰，靠着椅背看向窗外。

        景致快速闪过，像时光的闪回，沿湖一段很mei的林荫小dao，树梢落了叶，光秃秃的，但每到年底会挂上成串的红灯笼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神qing落寞，蜷在一件黑衣里，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倦鸟。

        那年除夕，兄妹俩还一起在湖畔放烟花。

        郁诚心中苦涩蔓延到kou中，houtougun动几xia，痛得开不了kou。

        他腕上dai一块薄款金表，手背白皙指节修长，搭在方向盘上，握紧了又松开，几个反复，终于说：“抱歉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说抱歉。

        她转回tou。

        其实该说抱歉的是她。

        很小的时候，mei微总是哥哥哥哥的叫，一天到晚mo音绕梁，跟在他shen后zuo个小尾巴，他去哪，她也去哪，搅乱他和朋友聚会，打断他第一次约会，占满他所有的私人时间。

        因为父母要忙工作，哥哥要代替父母职责照顾妹妹。

        父母特意铸造一gen金属教鞭，有弹xing，可伸缩拉长，打在shen上响亮疼痛，极ju威慑力。只要妹妹有一diantou痛脑re或调pijiao气，那教鞭就会落到哥哥shen上，留xia更为严重的青紫鞭痕。

        而她也没有多好，哥哥受罚时，她得在旁边看，以提醒她不要再犯。过后再关禁闭，有饭吃，有shui喝，只是没有光，也没人和她说话而已，一如刚去国外的那几年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与哥哥，互为痛苦的gen源。

        哥哥怎么会喜huan她，他只会对她深恶痛绝，嫌弃地斥责她为“拖油瓶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那时她还不懂，什么叫zuo拖油瓶。

        等终于懂得时，她已经离开家。

        mei微忽然打起寒颤，展开双臂抱紧自己。

        南方气候湿冷，小雪将将落地就rong化掉，车速不快，惊动周围候鸟拍起翅膀，乌压压一片往天上扑腾，像她惶恐不安的心。

        轿车绕着鹿湖左转右转，不是回家的路。

        她问：“去哪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鹿湖饭店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为什么不回家？”她的心qing并不如看上去那样平静，在外几年，父母也不大联络她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们不guan她的生活和学业，毕业典礼也不曾chu席，他们收紧了关怀和ai，但又为她留一丝活路，默许哥哥给钱她。

        mei微就像一个被抛弃的小孩，独行于漆黑的旷野。

        被放逐了那样久，为了钱跑回来，不知dao父母要怎样对待她。

        而她又该怎样面对父母？

        她不知dao。